天亮了。工廠毫無動靜。
那座被秦東判斷為陷阱的漁業(yè)加工廠,在晨光里像一頭沉睡的野獸,收斂了所有爪牙。但空氣里的血腥味,并未被海風吹散。
汽車旅館的房間里,窗簾拉得嚴嚴實實,只留下一條縫隙,透進一線灰白的光。
“他們很有耐心。”柳月嬋坐在唯一的椅子上,手里端著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。
“職業(yè)殺手都有耐心?!鼻貣|靠在墻邊,像一尊融入陰影的雕塑。他一夜未睡,但身上看不出絲毫疲憊。
“所以,蛇頭炳的價碼是雙份的?!绷聥确畔卤?,發(fā)出輕微的磕碰聲,“他想把我們和林昆一起打包賣掉,賣給出價更高的人?!?/p>
“林昆背后的人?!鼻貣|糾正她。
“有區(qū)別嗎?”
“有。林昆是亡命徒,他背后的人是生意人。亡命徒只要你的命,生意人卻想從你的尸體上榨出最后一分利潤?!?/p>
柳月嬋沒有反駁。她站起來,走到那條光線前,讓那道灰白的光照亮她半邊臉頰?!拔覀冊谶@里等,就是在浪費我的投資。”
“錯誤的行動,會讓你的投資血本無歸?!?/p>
“那你有什么高見?秦先生。我的耐心,也是有成本的。”她的稱呼變了,從“你”變成了“秦先生”,像是在提醒他兩人之間的雇傭關系。
秦東沒有理會這種刻意的疏遠。他走到窗邊,撥開窗簾的一角,看向遠處的碼頭。那里停滿了各式各樣的漁船,在晨霧中像一片鋼鐵的墳場。
“陷阱是為了轉(zhuǎn)移注意力?!鼻貣|說,“如果我是林昆,花這么大代價布置一個假目標,那我真正的藏身地一定就在附近。最危險的地方,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”
話音剛落,柳月嬋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。
她走過去,看了一眼屏幕,然后接通。她沒有說話,只是聽著。幾秒鐘后,她掛斷了電話。
“你猜對了?!彼D(zhuǎn)向秦東,“港務局的朋友發(fā)來消息。有一艘船的離港申請很可疑?!?/p>
“哪一艘?”
“‘海神號’。一艘改裝過的遠洋拖網(wǎng)漁船。船主是蛇頭炳的一個遠房親戚,三天前剛剛完成過戶。申請的航線是去公海,理由是……海釣。”
“海釣?”秦東重復了一遍,這個詞本身就充滿了嘲諷。
“對,海釣。”柳月嬋的唇邊逸出一絲冷峭的弧度,“用一艘能裝載五十噸貨物的拖網(wǎng)漁船,去公海釣幾條石斑魚。一個非常奢侈的愛好。”
“林昆在船上?!鼻貣|下了結(jié)論。
“概率百分之九十?!绷聥妊a充,“船上的補給,足夠二十個人在海上生活一個月。他們申請在今天下午六點離港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