靈隱寺后山的晨鐘穿透霧氣,辛久薇攥著那角殘破的信箋,指尖在”云舟親啟”四字上來回摩挲。
紙緣的焦痕像毒蛇的信子,嘲弄般蜿蜒進(jìn)朱砂印泥里。
”姑娘看這個(gè)。”
覺明忽然從經(jīng)卷堆中抬頭,白玉面具映著晨曦,將案幾上的香灰照得纖毫畢現(xiàn)。
他受傷的小指仍不自然地彎曲著,卻穩(wěn)穩(wěn)拈起一片泛著虹光的灰屑,”靈隱寺的香灰摻南海珍珠粉,而葉老書齋用的是普通松煙香?!?/p>
辛久薇瞳孔驟縮,前世記憶如電光閃過——祁淮予每次作案后,總要刻意留下些矛盾痕跡,如同貓戲老鼠般享受被人察覺又無可奈何的快感。
”他故意露出破綻”她突然站起,羅裙帶翻了一摞案卷,”那封偽造的斷絕書!葉先生素有潔癖,怎會用沾著香灰的手碰重要文書?”
覺明廣袖一展接住散落的紙張,僧袍袖口暗繡若隱若現(xiàn):“我已讓武僧去查,昨日有誰取過寺里香灰?!彼鋈粔旱吐曇簦钡铌P(guān)鍵的證據(jù),恐怕在”
”祁淮予身上。”辛久薇與他異口同聲。她低頭看著掌心殘箋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焦痕邊緣有個(gè)奇怪的弧形缺口,”這像是印章的痕跡?”
覺明眸光一凜,從懷中取出半塊殘印。玄鐵打造的印紐上盤著半條龍,斷裂處恰好與紙角缺口吻合:“今早在葉府廢墟找到的,應(yīng)是兇手焚毀書齋時(shí)遺漏?!?/p>
辛久薇呼吸一滯。這分明是皇子府幕僚的私印!
前世二皇子招攬祁淮予時(shí),賜的正是這樣一枚印章。
她剛要開口,窗外突然傳來撲棱棱的振翅聲——一只通體雪白的信鴿落在窗欞上,爪上綁著染血的布條。
覺明解下布條展開,上面歪歪扭扭畫著個(gè)酒壺圖案:“云舟在牢里裝醉,套出獄卒的話了?!彼讣庠诰茲n上擦了擦,”有意思,那獄卒說周刺史昨晚見過祁淮予后,書房燈亮到三更。”
辛久薇猛地抓住窗欞,木刺扎進(jìn)掌心卻渾然不覺。前世祁淮予每次與二皇子密謀,總愛選在周家別院——那里有間臨水的書房,窗外種著罕見的夜曇花。
”我知道證據(jù)在哪了?!彼D(zhuǎn)身取下墻上掛的斗笠,”周家別院的夜曇,只在謀殺當(dāng)晚開花?!?/p>
周家別院的西墻下,辛久薇屏息聽著更鼓聲。
三更過半,月光將夜曇花苞照得如同玉雕,空氣中彌漫著甜膩到令人作嘔的香氣。
”花要開了。”覺明的聲音從身后榕樹上傳來,帶著罕見的緊繃,”祁淮予果然在里面?!?/p>
辛久薇借著月光看向窗內(nèi)——祁淮予正背對窗戶與周灼交談,月白長衫后襟赫然沾著一片暗紅。她突然瞪大眼睛:那人腰間竟掛著葉清正的青玉筆洗!那是老儒生生前最珍愛的物件,曾笑言要傳給最得意的門生。
”葉老骨頭真硬,臨死還抓傷我的手。”祁淮予的聲音混著夜曇初綻的沙沙聲飄出來,”好在辛云舟那蠢貨的玉玨落得正是地方。”
周灼的冷笑像鈍刀刮過青石:“二殿下要的是辛家鹽引,你倒好,演了出殺人栽贓的戲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