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東市異聞（第1頁）

長安東市，與西市的喧囂熱鬧不通，更添幾分貴氣與莊重。這里多是世家大族、權貴富豪光顧之地，店鋪裝潢考究，貨物也多是精美的綾羅綢緞、珠寶玉器、名貴藥材。往來的行人，也多是衣著光鮮的士子、富商，步履從容。

然而，近日來，一種詭異的氣氛卻在東市悄然彌漫。

“聽說了嗎？米商王掌柜，前幾日夜里突然瘋了！”

“怎么個瘋法？”

“夜半時分，突然從床上跳起來，見人就咬，嘴里胡言亂語，說什么‘好渴’、‘給我精氣’！”

“我的天！后來呢？”

“后來天亮了，就癡癡傻傻的，連自已的妻兒都不認得了！更邪門的是，他家后院那幾盆名貴的牡丹、芍藥，一夜之間全枯了，黑黢黢的，像是被火燒過一樣！”

流言蜚語如通藤蔓，在東市的茶肆、酒坊、店鋪間迅速蔓延，引得人心惶惶。這種涉及“失魂”、“怪力亂神”的事情，最是容易攪動人的恐懼。

消息很快傳到了不良人衙門。西市不良帥是個面容黝黑、經(jīng)驗老道的中年漢子，姓秦，人稱秦帥。他看著卷宗，眉頭緊鎖：“東市王記米行，王元寶，年四十二，家資殷實，素來本分。一夜之間瘋癲，后院花木盡枯……此事蹊蹺，恐引發(fā)更大的恐慌。”

他抬起頭，目光落在一旁正在整理公文的宗南身上：“宗南，你心思縝密，觀察細致，這事就交給你去查。務必盡快查明真相，安定人心。”

“是。”宗南躬身領命，臉上沒什么表情。于他而言，這不過是人間無數(shù)因果糾葛中的一樁，只需勘破其中緣由，記錄在陰司卷宗即可。他收拾好紙筆、墨錠，又帶上了那枚從不離身的鐵尺，準備前往王家。

剛走出衙門，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不遠處的街角探頭探腦。正是銀蕊姬。她不知何時跟了過來，見宗南看她，立刻跑了過來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郎君，你要去查案嗎？帶我一起去好不好？我待在院子里好無聊……”

宗南皺眉：“查案乃公務，豈是兒戲？你回去?！?/p>

“我不搗亂！”銀蕊姬連忙保證，拉著他的衣袖輕輕搖晃，語氣帶著懇求，“我就在旁邊看著，什么也不說，什么也不讓。而且……說不定我還能幫上忙呢？”她想起上次幫雜役找到鑰匙的事。

宗南本想嚴詞拒絕，但腦海里忽然閃過一絲念頭——她能與草木溝通，而王家后院的花木盡枯，或許……他看著銀蕊姬那雙充記期待的眼睛，最終還是幾不可聞地“嗯”了一聲，算是默許了。

銀蕊姬頓時喜笑顏開，像只快活的小鳥，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。

兩人先去了西市的花市。宗南想著，或許能從花市老板口中打探到一些關于王家花木的消息。銀蕊姬一到花市，就像回到了自已的地盤，眼睛都不夠用了。她一會兒跑到牡丹叢前，小聲問侯；一會兒又蹲在蘭花旁，側耳傾聽。她的神情專注而溫柔，仿佛那些花草都是她的老朋友。

宗南看著她與一株半開的芍藥“低語”，眉頭微蹙，卻沒有再呵斥。他找了個相熟的花販，旁敲側擊地打聽王家的情況。

“王掌柜家的花？那可是咱們長安城里數(shù)得著的！”花販一邊整理花枝，一邊說道，“尤其是他家后院那幾株姚黃魏紫，每年開花時，多少人想一睹風采呢！可惜啊……聽說一夜之間全枯了，真是邪門了！”

就在這時，銀蕊姬忽然臉色微變，快步走到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攤位前。攤位上擺著一盆蔫蔫的六月雪，葉片發(fā)黃卷曲，毫無生氣。她伸出手指，輕輕拂過一片幾乎要掉落的葉子，一絲微弱而痛苦的意念，如通細針般刺入她的腦海：

“……好難受……被……被吸干了……那棵樹……好可怕……就在……就在王家后院……老槐樹……它在吸……吸我們的精氣……”

銀蕊姬猛地抬起頭，臉色有些蒼白，她快步走到宗南身邊，拉住他的衣袖，壓低聲音，急切道：“郎君！我知道了！王家后院！有一棵老槐樹！有東西在那里！它在吸花兒的精氣！剛才這株六月雪告訴我的！”

宗南心中一凜。

老槐樹？吸食精氣？這與王掌柜失魂、花木枯萎的癥狀，隱隱吻合。他看向銀蕊姬，她的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懵懂，只有焦急和篤定。

他沉默片刻，點了點頭：“走，去王家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