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安柔天還沒亮就在碼頭等候。
三天前她接到了樓船今日靠岸的消息,一早就吩咐廚房做好了滿桌的菜,等夏兒回家。
同來的,還有時成軒。
父女倆同款踮腳,翹首以盼。
時安柔要迎上去,回頭見父親沒跟上,便是催促,“父親,你快點啊?!?/p>
時成軒遲疑了,“夏,夏兒怕是不樂意見到我吧?”
時安柔挑了挑眉,“昨兒我就叫你別來接,你說要讓夏兒一下船就見到家人在岸上等候,才有回家的感覺。這會子你才想起來人家愿不愿意?”
時成軒瞪一眼,“怎么跟我說話的?沒大沒?。 ?/p>
時安柔勉強扯出個笑臉,敷衍道,“是是是,父親……錯了?!睉械霉芩?,提著裙角一溜煙跑開,把個時成軒扔在原地。
她靈巧鉆入人群,卻見侍衛(wèi)們執(zhí)戟而立,寒光閃閃的兵刃將百姓隔絕在外。
人潮如沸,她像尾游魚般在縫隙間穿梭,忽然眼睛一亮,擠近了些才壓低聲音喊,“魏將軍!魏將軍!”
可人聲鼎沸,魏嶼直又離得遠,始終沒聽到她的聲音。
時安柔想了想,退出人群,剛好碰上躲在后面的時成軒,“父親,走吧,我們回家等,根本擠不進去。他們自會乘馬車回家的?!?/p>
時成軒望著守衛(wèi)森嚴的淮杏河畔,熱情洋溢的百姓擠得水泄不通,心想,到底如今不同了。
他女兒是梁國皇太后,他前妻是北翼太上皇后……唉,他女婿是梁國太上皇,外孫是梁國皇帝,他兒子是北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內(nèi)閣首輔。
還不算別的七七八八各種拐彎抹角的親戚,都是兩國這官那職啥將軍。就連他那幾個庶子都很出息,憑本事考上科舉的為官,考不上的幫著料理家里的生意,也是得心應手。
聽起來,他時成軒應該活得很風光吧?別人家里出一個就嚇人了,他家出了一串。
可事實上,這些人似乎又跟他沒什么關(guān)系。沒人在乎他,也沒人搭理他。他終于過成了孤家寡人。
父女二人回到家中靜候。自晨光熹微等到日影西斜,方見岑鳶夫婦領(lǐng)著大隊人馬踏著暮色歸來。
是夜華燈初上,正廳里觥籌交錯,笑語盈梁。待到將那些海外奇珍一一分贈完畢,已是玉兔東升,檐角的銅鈴在晚風中叮咚作響,這才算散了這場接風宴。
時安柔待眾人安頓停當,便提著裙角溜到廊下,一把拽住夏兒的衣袖,眼波流轉(zhuǎn)間壓低嗓音道,“好夏兒,且隨我來,有樁事想要同你說道?!?/p>
時安夏被拽得踉蹌,衣袖翻飛間笑嗔道,“鬼鬼祟祟,你莫不是又想拿我真人當牌位拜吧?”
身后跟著的南雁直捂嘴笑。
“夏兒!”時安柔跺腳,珠釵亂顫,“那些事兒早翻篇了?!闭f罷氣鼓鼓地將人帶進屋子按在繡墩上。
時安夏順勢坐下,眸光流轉(zhuǎn)間已將閨房盡收眼底。云母屏風映著琉璃燈,妝臺上螺鈿匣子列如星斗,連窗邊那盆垂絲海棠都修剪得別具匠心。
小日子過得不錯。
丫鬟小心翼翼上前奉茶。
時安夏吩咐道,“去把這院里所有侍奉的人都叫來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