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今一說:“當(dāng)了?!?/p>
竺少艾道:“那不換成錢了嗎?”
柳今一抬起頭,很不好意思:“我路上買酒喝光了?!?/p>
竺少艾從旁邊隨手拿起個供碗,塞她懷里,親切道:“出去討飯吧你?!?/p>
番外·冬三喜
竺少艾來三喜峰大半年了,她原是狻猊軍程辦法。是以她雖然把式力氣不出挑,但是大伙兒都服她,她無論去哪個營、辦什么差,大家也都情愿賣她幾分面子。
以前柳今一籌糧,最愛跟著竺少艾,因為她們幾個自己進(jìn)縣,都要瞧人臉色,事情辦起來也跌腳絆手,只有思老不用,她去各縣衙門,人家夾道歡迎,吃喝供應(yīng)從不短缺。都道口碑似劍,稍有疏忽就易討人嫌,可是這么些年下來,蒼天女的諢號依舊響當(dāng)當(dāng)。
“我這邊糧食不缺,但錢沒幾個,”竺少艾坐在對面,“飯你大口吃,算是我請你的?!?/p>
她二人早離了天女廟,此刻正坐在兩張杌子上,面對面地吃飯。柳今一還捧著那供碗,從邊上撿起筷子,問:“你這些日子就住在這里?”
“狡兔三窟,我藏身之處多著呢,你如今是外頭來的,少打聽?!斌蒙侔_窩頭,分她一半,“你別小看這屋子,這都是從前打獵用的,遇上大雪也壓不塌,又牢固又方便?!?/p>
這屋子低矮,有些年歲了,四面墻角龜裂,門窗邊縫也都漏風(fēng),但好在住的人勤快,把這些地方都用干草拌泥給糊上了。
柳今一有什么吃什么,她跟竺少艾先在盤子里打了一架,贏了,就把那丁點肉片撿走,說:“我看外頭的村子全空了,人都讓你給藏山里來了。”
“你這就猜錯了,人不是我藏的,”竺少艾朝那窄小的窗示意,“韓嘯那混賬玩意催征又搶人,把這地鬧的,人都拖家?guī)Э诘嘏?。你也知道,從這走水路只有兩個去處,一個是狐州府,一個是朝州府,可就慘了,這兩個地方都跟韓嘯沾親帶故,大小官員豺狼成性,大伙兒跑過去,不過是讓人換著花樣繼續(xù)欺壓,最后怎么辦?只能往這片山嶺里跑?!?/p>
她咬了口窩頭,又說:“我來的時候,官府明令禁止底下的人聚眾,那就是怕有人反。這幾年貪官污吏多了,在無骨河邊橫征暴斂,搞得民怨沸騰。去年還聽姑娘們唱,說山嶺里有桃花源,寧可進(jìn)去讓豺狼虎豹吃了,也好過在外頭受人逼迫?!?/p>
“苛政猛于虎,原就是這個道理,”柳今一道,“從前在學(xué)堂上別的都記不住,唯獨這句,一下子就說到心里去了。”
竺少艾說:“還提學(xué)堂,你上過幾回學(xué)堂?!?/p>
柳今一道:“我有三娘給請的小灶!”
“三娘最惦記你,你回頭給她寫個信?!斌蒙侔迅C頭一股腦吃了,扭頭看她,“話說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?”
“一開始也不知道,”柳今一裝傻充愣,“進(jìn)來才發(fā)現(xiàn)的,這不是巧了嗎?天注定你竺思老要請我吃飯?!?/p>
“我近來聽說,朝州府有百十來個山匪,也都是女人,”竺少艾喝茶,“她們神出鬼沒,專打朝州府的精兵,搶糧也搶甲。這事你路上聽說了嗎?”
柳今一也喝茶:“沒有啊。”
“那就怪了,外頭都說里面有狻猊軍,幾百人訓(xùn)練有素,簡直像支游騎?!斌蒙侔瑪R下茶杯,“我還以為是你——認(rèn)得的人呢,不是就算了?!?/p>
“我在外頭才認(rèn)得幾個人?!绷褚缓攘怂牟瑁碱^直皺,“這釅茶我是一點都喝不慣,這么苦?!?/p>
“酒你喝得上癮,茶你還挑起來了。”竺少艾把壺提遠(yuǎn),“我喝這東西提神,天亮了還有一堆事等著辦,片刻都歇不了。原以為朝州府的形勢是你打的,還想為了這個,該給你一份酬金。錢么,也不多,但總好過出去討飯,可惜不是你……”
柳今一問:“多少?”
竺少艾說:“一個月前抄了個縣官,他在墻里藏了幾袋銀子,那錢我有用處,不過又他身上搜出一袋碎銀……”
柳今一捧高供碗:“是我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