答應去田徑隊時,易慈完全沒想過自己原來真的這么有天賦,之前她以為那只是教練隨口說說的。
從小到大她只有過一個夢想,當籃球運動員,那是最初最純真的夢想。她練了很多年籃球,沒打出什么名堂,練短跑練了兩個月都不到,居然拿了很多人練幾年都拿不到的名次……這太荒誕了。
不久后,劉長東把她的比賽視頻和個人資料送到省體育局,沒多久省隊就把電話打到了天中體育辦要人,讓她趕緊收拾收拾東西直接到省隊訓練,別再留在學校里浪費時間。
在辦公室聽到那個消息時易慈完全不知道該怎么答,扭著手躊躇半天,最后說了句回家跟父母商量一下,說完趕緊大步跑遠了,沒敢在辦公室多待。
田徑隊的訓練場地是室內(nèi)塑膠跑場,在公共大操場往里一點。經(jīng)過籃球場的時候易慈沒忍住停了下來,盯著里面打球的人看,滿懷羨慕地看,都不知道看了多久。
那天訓練的時候同隊的人都沒怎么跟她說話。才轉(zhuǎn)項沒多久居然就出了成績,還被省隊要去了,一個半路轉(zhuǎn)田徑的能有這種好運簡直太遭人嫉恨。當時課上要做拉力繩訓練,教練讓兩個人一組,易慈拿著拉力繩在人群中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人跟自己組隊,最后還是教練站出來幫她練了一個下午。不過那時候身邊人的眼神又不對了,她看懂了身邊那些人目光的含義:瞧瞧,教練就幫她一個人練,多偏心啊。
這導致她更加低落了,對正式轉(zhuǎn)項短跑這件事甚至有了抵觸心理。
回家以后她垂頭喪氣地跟林老師說了省隊的事情,然后又委婉表示,她有點不想練田徑了,還是想回球隊打籃球。
林以霞問她為什么。
易慈小聲說,更喜歡籃球。
林以霞聽笑了,說:“你們教練不是說了嗎,就你目前這個情況,以后想去打職業(yè)籃球是很困難的,就算能簽球隊,大概率也是坐冷板凳當替補,可是短跑對你來講不一樣。我這樣問你吧,從小到大,你拿過幾次以省、市為前綴的第一名?”
她垂著頭,沒答。
林以霞替她回答了那個問題:“在今天參加田徑比賽之前,你從沒得過一次像樣的第一名,這已經(jīng)很能說明問題了。小慈,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那么好的機會被教練看中的,劉教練說了,你有可能進國家隊。”
潛臺詞很明顯了,機會擺在眼前,不要不識抬舉。
易慈茫然地問媽媽:“那籃球怎么辦?我的夢想怎么辦?”
林以霞問她:“那你是想沉溺在不切實際的夢想里原地打轉(zhuǎn)當個平庸的人,還是去選擇一個你更擅長的領域做佼佼者?”
易慈無法回答那個問題。
“既然你今天來問我的意見,那我的意見就是,浪費天賦就是一件很不可取的事?!绷忠韵颊f,“小慈,你敢說你不想拿冠軍嗎?”
冠軍?
這個世界上難道會有運動員不喜歡冠軍嗎?
她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嘗到了第一名的甜頭,那個甜頭讓她有了實打?qū)嵉暮锰?,可以被特招,還被那么多人看好。她喜歡運動本身,但也喜歡拿冠軍的感覺。人總是要面對現(xiàn)實的,目前現(xiàn)實是她打籃球中規(guī)中矩沒什么亮點不配被省隊國家隊的人看中,反而在短跑這個項目找到了點存在的價值。
可是在她心里,夢想也很珍貴。
這要怎么割舍?如果放棄,那不是約等于背叛了自己的初心嗎?
自我拉扯最嚴重那晚,下了晚自習,易慈在回家路上給自己買了幾罐啤酒,塞進書包里悄悄帶回家,想著好好發(fā)泄一把。等洗漱完畢,爸媽的房間都沒動靜了,她關(guān)著燈坐在地板上摸出那幾罐啤酒,拉開拉環(huán),喝了自己人生的第一瓶酒。
難喝,苦,很澀,這是她對酒的第一印象,難喝程度簡直跟涼茶不相上下,呸呸呸。
難喝她也忍著,就當喝涼茶,一瓶瓶不間斷地喝,喝得悲壯,權(quán)當發(fā)泄內(nèi)心的苦悶,祭奠內(nèi)心那個已經(jīng)快要死去的夢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