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乃天亡吐蕃,非戰(zhàn)之罪!”墀德祖贊強撐最后一絲尊嚴,卻見玄宗朗聲大笑:“好個糊涂贊普!《吳子》有云‘在德不在險’,爾恃險而驕,此其一敗”
李隆基字字誅心的剖析,恰似在敗者鮮血淋漓的傷口上再撒鹽霜。
吐蕃之亡,誠如李隆基所言,墀德祖贊敗在一個“驕”字。他倚仗吐蕃山川險峻,自以為高枕無憂,卻不知李乾早已奇兵突襲,一舉攻陷積石山!
回想當日,唐軍在李乾、哥舒翰的率領下如怒潮般席卷而來,而吐蕃上下竟渾然不覺。
墀德祖贊猶自沉醉于進兵大非川的美夢,直到唐軍兵臨邏些城下,他才如夢初醒。倘若他稍加警惕,提前布防,積石山豈會輕易失守?
即便積石山陷落,吐蕃仍有無數(shù)雄關險隘可守,何至于讓唐軍長驅直入?可惜,他的傲慢與疏忽,終究給了大唐可乘之機。
“唉!”明知李隆基是在刻意激他,墀德祖贊仍忍不住長嘆一聲。事實如此,他無可辯駁。
“其二,吐蕃世襲罔替,賢才埋沒,奸佞當?shù)?!”李隆基嘴角微揚,語帶譏誚,“而朕用人唯才,不問出身。李乾,昔日不過是安西都護府一介校尉,朕卻敢委以重任,納其良策。大胡子,你可有這等膽識?”
他昂首挺胸,目光灼灼地指向李乾,神情間盡是自得。確實,若無李乾之謀,若無他李隆基的決斷,吐蕃豈能一戰(zhàn)而滅?如今想來,他仍覺慶幸。
反觀吐蕃,官職世襲,盤根錯節(jié)。即便墀德祖贊有心改革,亦難撼動舊制。若想罷黜一個世襲貴族,阻力之大,足以動搖國本。
“……”墀德祖贊眼皮微顫,無言以對。
“其三,大唐憑的是自身國力,而你卻寄望于大食!”李隆基步步緊逼,“吐蕃與大食,不過是各懷鬼胎,互相利用。你竟妄想借大食之力奪回大非川?可笑!”
兩國雖結盟,實則勾心斗角,豈會真心相助?墀德祖贊卻將此視為救命稻草,何其愚昧!
“其四,吐蕃國力本就不及大唐,你卻不知韜光養(yǎng)晦,反而窮兵黷武,耗盡家底!”李隆基腰背筆直,聲如洪鐘,“大胡子,你可記得?朕登基之時,大唐內憂外患,與你初登贊普之位時的困境如出一轍??呻迍罹珗D治,而你——卻只會揮霍祖業(yè)!”
字字如刀,直刺墀德祖贊心口。
墀德祖贊繼位之時,吐蕃內有權臣掣肘,外有強敵環(huán)伺,可謂內外交困,令他寢食難安。
而李隆基登基之際,面臨的局面比墀德祖贊更為嚴峻。自唐太宗駕崩后,懦弱的高宗繼位,朝綱漸亂,武則天把持朝政,甚至一度改唐為周。
武則天雖為女流,卻雄才大略,治下的大唐雖不及貞觀之盛,卻也遠勝高宗時期。
然而,她的統(tǒng)治也為唐朝埋下了禍根,此后中宗、睿宗皆庸懦無能,朝政愈發(fā)混亂。中宗更是慘死于韋后與安樂公主之手,若非李隆基果斷發(fā)動政變,大唐險些再度落入外戚之手。
當李隆基執(zhí)掌江山時,唐朝已歷經(jīng)高宗、武周、中宗、睿宗四朝亂政,積弊數(shù)十年,內政腐朽如潰堤之蟻穴。
而邊疆更是烽火連天,后突厥叛亂、契丹侵擾、吐蕃屢犯……整個帝國搖搖欲墜,危如累卵。
“若朕是你,”李隆基以勝利者的姿態(tài)指點著墀德祖贊,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,“縱有千載良機,也必隱忍不發(fā)。先修內政,富國強兵,待羽翼豐滿,再圖霸業(yè)!”
他負手而立,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,“朕正是如此行事。待國力復蘇,唐軍所向披靡,突厥、高麗、契丹、吐谷渾相繼臣服,大食望風而逃,而你吐蕃”
他故意拖長聲調,“終成朕的階下之囚!”
看著墀德祖贊鐵青的臉色,李隆基嘴角揚起一抹快意的笑容。
這一刻,他等待了太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