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0章 芝麻落時(shí)暖（第2頁）

蘇瓊宇在旁邊削藕皮，見了直樂，往林熙言手里塞了半塊早上沒吃完的桃干：“別理他，他就屬灶膛里的火星子，不蹭點(diǎn)熱就不舒坦。”又轉(zhuǎn)頭懟顧逸晨，“你要真怕他切著手，不如把刀搶過來自己切，省得在這兒礙眼，耽誤咱炸藕盒，等會(huì)兒千羽醒了該催了?！?/p>

顧逸晨剛要懟回去，就見顧母從灶房里出來，手里捏著個(gè)油紙包，是顧父早上出門時(shí)托人帶的芝麻糖，她往洛千羽兜里塞了塊，又往林熙言手里放了塊：“剛蒸的米糕在屜里，就著芝麻糖吃正好。瓊宇也來一塊，別光顧著干活?！?/p>

林熙言捏著那塊芝麻糖，糖紙是淺黃的，印著細(xì)碎的芝麻粒，剛要拆，就被顧逸晨拽了下袖子。他往灶房后窗努了努嘴，聲音壓得低：“后窗那兒有薄荷，就著糖吃，不膩?！?/p>

兩人溜到后窗時(shí)，薄荷草長(zhǎng)得正旺，綠生生的葉沾著點(diǎn)水珠。顧逸晨摘了片葉遞過去，林熙言剛要接，他忽然把葉往自己嘴里放了放，又拿出來遞：“沒蟲。”

林熙言耳尖紅了，沒接薄荷，倒是把手里的芝麻糖往他嘴邊送了送。顧逸晨咬了口，糖渣沾在嘴角，林熙言抬手要擦，指尖剛碰到他的嘴角，他忽然偏頭，輕輕含住了他的指尖——暖乎乎的，林熙言渾身一僵，猛地縮回手，卻被他拽住了手腕。

“熙言，”顧逸晨聲音低得像檐角漏下的風(fēng)，眼亮得像夜里的月光，“我不是吃醋千羽，我是……”他頓了頓，指尖捏著他的手腕往自己這邊拉了拉，指腹蹭過那道舊疤，“我是想跟你擠著睡，想你給我蓋被子也輕些。”

林熙言沒說話，只是往他身邊靠了靠，肩膀抵著肩膀，像夜里在床上那樣。過了會(huì)兒，才極輕地“嗯”了聲，聲音細(xì)得像絲線：“夜里你別總往床邊滾，就不擠了?！焙蟠暗娘L(fēng)拂過來，帶著薄荷的涼，混著芝麻糖的甜，顧逸晨反握住他的手，掌心暖得發(fā)燙，倒比灶房里的暖鍋還讓人踏實(shí)。

等兩人捏著剩下的芝麻糖回去時(shí)，洛千羽剛醒，正扒著竹椅邊揉眼睛，見他們手里的糖紙亮，舉著兔子玩偶喊：“我也要！逸晨哥熙言哥你們偷吃！不給千羽留！”顧逸晨忙把手里的糖往他嘴里塞了塊，又往林熙言手里塞了半塊，自己捏著剩下的半塊咬了口，洛千羽含著糖瞇眼笑：“甜！比兔子的芝麻帽還甜！”顧逸晨被他逗得眼尾都軟了，甜得眼都瞇了——比剛才就著薄荷吃，還甜幾分。

沒等他們坐定，院外傳來腳步聲，顧父拎著個(gè)竹筐進(jìn)來了，筐沿還沾著點(diǎn)草屑，掀開蓋時(shí)熱氣裹著芝麻香撲出來：糖糕圓滾滾的，表面撒的白芝麻被烘得發(fā)亮，還沾著點(diǎn)糖霜。洛千羽立刻從竹椅上滑下來，撲過去就要搶，卻被顧父輕輕按住肩：“先給熙言哥拿一個(gè)，剛出鍋的，不燙嘴?！?/p>

顧逸晨在旁邊瞧著，趁洛千羽踮腳接糖糕的功夫，悄悄從筐里抽了個(gè)最圓的，轉(zhuǎn)身往林熙言手邊遞——林熙言正幫顧母拾掇桌上的毛豆殼，指尖沾著點(diǎn)豆莢的綠，見糖糕遞到眼前，愣了愣，剛要接，顧逸晨指尖先碰了碰他的手背，聲音壓得低：“你嘗嘗，比去年在凌云關(guān)吃的糙糖糕軟?！?/p>

去年在凌云關(guān)，兩人蹲在山路邊分過塊硬邦邦的糖糕，芝麻掉了一路，顧逸晨還嫌硌牙。此刻林熙言咬了口，軟乎乎的甜混著芝麻香，確實(shí)比那時(shí)的好。他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：“甜?！碧а蹠r(shí)正撞見顧逸晨盯著他嘴角，見他沾了點(diǎn)糖霜，抬手想擦，又猛地頓住，轉(zhuǎn)而拽了拽他的袖口，用氣音：“沾著了?！?/p>

林熙言抬手抹嘴角，指尖剛碰到糖霜，就被洛千羽拽住胳膊：“熙言哥！你看我這個(gè)！顧叔叔給我留了帶芝麻的！比你的還大！”小家伙舉著自己的糖糕，芝麻沾得滿臉都是，活像只偷滾了芝麻罐的小刺猬。林熙言笑著幫他擦臉：“慢點(diǎn)吃，沒人跟你搶。”顧逸晨在旁邊遞過紙巾，指尖蹭過林熙言的手腕，暖乎乎的。

顧母在灶房燉著湯，隔著窗戶瞥見這幕，沒作聲，只是往灶里添了把柴，湯香混著糖糕的甜漫出來。見顧父站在廊下愣神，她端著碗溫水走過去，輕輕碰了碰他胳膊：“累了？進(jìn)屋歇會(huì)兒，湯還得燉陣子?！?/p>

顧父回過神，接過水碗，指尖微顫了下，被顧母瞧在眼里，卻沒多問，只轉(zhuǎn)身往灶房走：“千羽今早還念叨你，說要等你回來教他用芝麻拼小兔子，你昨兒答應(yīng)他的，可別忘嘍?！?/p>

顧父“嗯”了聲，往院里看——洛千羽正趴在顧逸晨背上數(shù)芝麻，林熙言站在旁邊替他們扶著糖糕，小黑蹲在腳邊搖尾巴，陽光落在他們身上，暖得像層薄棉。他低聲應(yīng)：“沒忘，等會(huì)兒就教他。”捏了捏空著的手，把早上那些話又咽了回去。顧母回頭看他一眼，輕聲道：“別總琢磨工作上的事，孩子盼著呢，有啥事先擱擱?！?/p>

蘇瓊宇蹲在院子里逗小黑，見顧逸晨趁洛千羽不注意，偷偷往林熙言兜里塞了個(gè)糖糕，湊過來往林熙言手里塞了半塊自己腌的梅子：“我這梅子酸，配他那甜糖糕正好，分你?！庇中毖鄢蝾櫼莩?，“你塞的糖糕齁得慌，不如我這梅子解膩，熙言你說是不是？”

顧逸晨臉一紅，踹了他一腳：“就你話多?！眳s被林熙言輕輕拉了把——林熙言從兜里摸出那個(gè)糖糕，往蘇瓊宇手里塞了半塊：“阿姨說下午還炸藕盒，留著肚子。都別鬧，藕盒要涼了?！碧K瓊宇咬著糖糕樂：“還是熙言懂我?！?/p>

傍晚時(shí)天陰了點(diǎn)，風(fēng)里帶了些涼，顧母怕洛千羽著涼，把竹椅搬到廊下，讓他坐著啃糖糕，自己坐在旁邊縫他勾破的袖口。顧逸晨搬了張小板凳坐林熙言旁邊，小黑趴在兩人腳邊，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地板。

“夜里要是還冷，”顧逸晨忽然低聲說，“別硬扛著，我那屋有厚毯子，給你抱過去?！绷治跹赞D(zhuǎn)頭看他，見他耳尖紅著，知道是還記掛著夜里床涼的事，輕輕“嗯”了聲，指尖碰了碰他腕上的舊疤，“你那疤還疼嗎？陰雨天會(huì)不會(huì)癢？”

“早不疼了?！鳖櫼莩康皖^看自己的手腕，“倒是你，夜里被千羽擠著，今早眼下青得厲害，等他睡沉了，你往我這邊挪挪。實(shí)在不行，我去跟千羽睡，讓你踏實(shí)歇著?！绷治跹詻]接話，只是往他那邊挪了挪，肩膀挨著肩膀，像夜里在床上那樣，小聲道：“不用，擠著暖和?！?/p>

洛千羽啃完糖糕，抱著兔子玩偶湊過來，往兩人中間一坐，手心攥著把白芝麻——是從糖糕上摳下來的，亮晶晶的：“逸晨哥，熙言哥，你們看顧叔叔給我?guī)У闹ヂ?！好多！夠給兔子拼兩個(gè)帽子啦！”

顧逸晨捏了粒放嘴里，忽然笑：“千羽，知道芝麻最配什么不？”

洛千羽眨巴眼：“藕盒！顧媽媽說的！芝麻撒藕盒上，香得很！”

“不對(duì)?！鳖櫼莩客治跹阅沁咁┝搜?，聲音軟下來，像廊下漫進(jìn)來的暮色，“最配……最配有人偷偷給留的糖糕。”

林熙言耳尖一熱，沒說話，只是悄悄往顧逸晨手里塞了塊沒吃完的糖糕，芝麻沾在兩人指尖，甜得像化了的蜜。顧母在屋里聽見，縫衣服的針頓了頓，嘴角彎起來，窗外的風(fēng)拂過，帶著灶房的湯香，把這滿院沒說破的暖，裹得更緊了。

顧父坐在廊下的石階上，手里捏著個(gè)沒吃完的糖糕，芝麻落在衣襟上也沒察覺，只望著院里的人。洛千羽正拉著林熙言的手拼芝麻兔子，顧逸晨在旁邊幫著遞芝麻粒，小黑湊過去嗅了嗅，被洛千羽輕輕推開：“小黑別搗亂，這是給兔子戴的帽！弄壞了要賠的！”他慢慢松了口氣，起身往院門口走——?jiǎng)e墅區(qū)的圍欄本就齊整，可他還是伸手摸了摸院門上的銅插銷，又扯了扯門側(cè)纏的防滑繩，那繩是前陣子怕洛千羽跑出去摔著，特意在欄桿上繞的，此刻指尖攥著繩結(jié)，倒覺得比辦公室的報(bào)表更實(shí)在。顧母這時(shí)走出來，遞給他件薄衫：“天涼了，披上?！彼舆^來搭在肩上，低聲道：“剛瞧著院門插銷松了點(diǎn)，緊了緊。雖說小區(qū)安保嚴(yán)實(shí)，咱自己多搭把手，夜里也睡得踏實(shí)。”

蘇瓊宇這時(shí)正逗著小黑往廊下跑，聽見了笑：“顧叔您就是心細(xì)，這別墅區(qū)的墻比別處結(jié)實(shí)，哪用得著操心這個(gè)?！鳖櫢笡]接話，只彎腰從洛千羽散落的芝麻里拈起粒，往那芝麻兔子的“眼睛”上放——方才洛千羽總說少粒圓的，這粒沾在他衣襟上的正好。洛千羽立刻拍手：“顧叔叔這個(gè)好！兔子有眼睛啦！”

顧母挨著他坐下，看他指尖沾著芝麻，輕輕替他撣了撣：“早說你別瞎琢磨，孩子們?cè)谶@兒，有啥不踏實(shí)的?！彼班拧绷寺?，望著院里的暖，把外頭的風(fēng)，都擋在了那道緊了緊的插銷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