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1章 碎磚縫里的金羽（第2頁）

末了他應(yīng)了句“好好好，我現(xiàn)在就過去”，掛了電話轉(zhuǎn)身就往屋里走，腳步急得帶起風(fēng)。顧母趕緊問：“咋了這是？”他沒應(yīng)聲，路過衣架時隨手抓了件外套往身上套，拉鏈都沒拉好，剛套上胳膊就往院門外走。

“早飯還沒吃呢！”顧母端著剛熱好的米糕追出來，手指無意識捏緊了盤沿的藍(lán)布巾，布巾角被她攥出幾道細(xì)密的褶子，像是要把心里那點慌都攥進(jìn)去。他腳步都沒頓，只回頭道：“來不及了，聯(lián)防隊那邊……有情況?！痹挍]說完已經(jīng)拐出了院門，晨露打shi的石板路上，他的腳步聲急慌慌地遠(yuǎn)了。

顧母站在院門口，手里還捧著那盤米糕，愣了好一會兒。顧逸晨放下磚走過來，輕聲問：“媽，要不要給爸留著？”顧母才回過神，指尖松了松布巾，把米糕往廚房端：“留，溫在屜里，他回來總得吃口熱的。”

林熙言蹲下身幫洛千羽扶穩(wěn)快倒的芝麻小人，小家伙仰著頭問：“顧叔叔咋走這么快？是去抓飛獸了嗎？”林熙言沒說話，只輕輕幫他把那片帶金紋的羽毛又往玩偶尾巴上綁了綁——陽光落在羽毛上，那點金色紋路亮得晃眼，倒像藏著點說不清的慌。

蘇瓊宇坐在石凳上剝梅子，見顧逸晨往院門外望，遞過去顆剝好的：“逸晨哥，要不咱去崗?fù)つ沁叧虺?？”顧逸晨搖搖頭，這時林熙言正好把最后一塊碎磚按在圍欄縫上，磚縫里的泥被他用掌心拍得實實的，他沒回頭，卻輕輕往顧逸晨那邊偏了偏頭——耳廓蹭過晨光，不用說話，顧逸晨就懂了：院里得留著人，千羽和媽媽在這兒呢。

顧逸晨沒再看院外，彎腰撿起洛千羽掉在石板縫里的兩顆芝麻粒，往顧叔叔那“芝麻人”的腿邊補(bǔ)了補(bǔ)——剛才被小黑搖尾巴蹭歪了半寸，他指尖捏著芝麻，輕輕往石板上按：“得站穩(wěn)當(dāng)些?！绷治跹詣t轉(zhuǎn)身從儲物間拎出小半袋薄荷碎，是昨晚和顧逸晨一起篩的，往圍欄根的草叢里撒了撒，薄荷的涼氣混著晨露漫開，他拍了拍手上的碎末，往顧逸晨那邊瞥了眼，兩人目光撞了撞，都沒說話，卻像把“守著”兩個字悄悄遞妥了。

風(fēng)從梧桐葉間漏下來時，帶著點薄荷的涼，洛千羽突然指著石板上的芝麻小人笑：“逸晨哥你看！我把顧叔叔的芝麻人擺到最前面啦，他肯定能快點回來！”顧母正好從廚房出來拿曬好的抹布，瞥見石板上那排歪歪的芝麻小人，沒立刻走過去，就站在廊下輕輕摸了摸洛千羽的頭，指尖蹭過他發(fā)梢沾的芝麻粒，聲音比平時低半分：“咱千羽擺得好，顧叔叔瞧見了，肯定走得更穩(wěn)當(dāng)?！蔽惨粽粗c剛蒸完米糕的溫，沒說盼他回來，卻把盼頭都裹在了話里。

芝麻粒擺的小人人里，最前頭那個歪歪的，卻牢牢挨著后面的“家人”，像不管外頭有啥，這院兒的暖總能把他穩(wěn)穩(wěn)接住似的。小黑蹲在石板旁，尾巴輕輕掃過地，沒再蹭歪那些芝麻，倒像也知道似的，安安靜靜守著那片碎芝麻拼的暖。

顧父跟王隊并肩走在街道上時，晨霧還沒散透，梧桐葉上的露水珠順著葉尖往下掉，砸在青石板路上，洇出一小片shi痕。王隊手里拎著盞應(yīng)急燈，光柱掃過路邊的圍欄，“昨晚后半夜接到的消息，三棟那邊發(fā)現(xiàn)了獸爪印，比尋常野貓的寬兩指，圍欄上刮掉了塊木刺，沾著點灰黑絨毛——跟你昨天送去的鐵環(huán)旁沾的那撮，看著是一路的。”

顧父“嗯”了聲，指尖捏了捏腰間別著的折疊鏟——出門時順手從工具間拿的，鏟頭磨得亮，是去年給院里翻土?xí)r用的。他腳步放得輕，眼尾掃過沿街的院門：大多都按聯(lián)防隊的囑咐插緊了，有幾家還在門柱上釘了塊窄木板，跟自家窗沿上的似的，想來也是怕縫隙漏了動靜。

“那飛獸沒傷人吧？”顧父問得低，晨霧漫進(jìn)喉嚨，帶著點涼。王隊往旁邊的花壇瞥了眼，花壇沿上落著片碎羽，黑中泛著點金，跟洛千羽今早撿的那片像孿生的，他彎腰拾起來捏在指尖捻了捻：“沒傷著人，就是把三棟李嬸家晾的臘肉叼走了半塊——爪子扒在窗臺沿，沒破玻璃，倒像是……怕驚著屋里人似的，動作輕得很?！?/p>

顧父眉峰動了動，目光落在那片碎羽上，忽然想起據(jù)點那邊說的鐵籠——聽說城郊據(jù)點早年養(yǎng)過幾只馴熟的異獸，都是從小崽養(yǎng)起的，難不成這飛獸是從那兒跑丟的幼崽？他沒把這猜測說出口，只接過碎羽對著光看了看，羽尖的金紋軟乎乎的，倒不像帶戾氣的樣子。

走到社區(qū)中心的岔路口時，風(fēng)卷著點芝麻香飄過來——是街口的老面鋪，今早該是蒸了芝麻包，往常這時候早該飄出蒸籠響，此刻卻靜悄悄的，鋪門簾掖得緊，門底下還塞了圈舊布，想來是掌柜的也聽見了消息，把門戶守得嚴(yán)實。

“你說這獸，會不會是從城郊據(jù)點跑出來的？”王隊忽然開口，應(yīng)急燈的光柱掃過面鋪的窗臺，窗臺上擺著盆薄荷，葉尖被風(fēng)吹得顫，“據(jù)點那邊說鐵籠崩的角是內(nèi)側(cè)往外撞的，不像是硬闖，倒像里頭的獸自己掙開的——籠門鐵環(huán)上還纏著幾根羽管，沒斷，是輕輕磨掉的。我瞅著倒像是據(jù)點里從小養(yǎng)的，不然哪懂避著人？野獸哪有這分寸?！?/p>

顧父心里的猜測被說中了，應(yīng)了聲“多半是”，腳步頓了頓，往自家小區(qū)的方向瞥了眼——隔著兩排梧桐，能看見自家院廊下那盞小燈還亮著，暖黃的光透過霧，像塊沒涼透的米糕。他摸出兜里的小布包，是出門前妻子塞的，里頭裝著把炒香的芝麻殼，剛才路過二棟圍欄時撒了些，此刻還剩小半把，他捏出一撮往路邊的冬青叢里撒：“說不定是餓急了，據(jù)點里的獸哪吃過外頭的東西?！?/p>

王隊瞅著他撒芝麻殼的動作笑了笑：“你這法子跟你媳婦學(xué)的？上次社區(qū)鬧野貓，她就教各家撒芝麻殼，說脆響能驚著chusheng?！鳖櫢缸旖菭苛藸浚瑳]否認(rèn)——妻子總說芝麻殼比石子軟，驚了獸，也傷不著，“院里孩子小，多防著點好?！?/p>

兩人往五棟走時，聽見前頭有輕響，是掃帚掃地面的聲。走近了才見是張奶奶，正蹲在自家院門口掃落葉，掃帚旁放著個白瓷碗，碗沿沾著點南瓜糕的黃——該是送完糕又出來收拾院子了?！皬垕穑Σ欢嗨瘯?？”王隊喊了聲。

張奶奶直起身，往顧父手里塞了塊剛從兜里摸出的芝麻糖：“睡不著，掃掃葉子心靜。”她眼尾往顧父身后望了望，沒見著旁人，便壓了聲，“我家老頭子后半夜聽見‘撲棱’聲了，在房檐上，沒敢落腳，就停了停，像在瞅啥——你說會不會是瞅著哪家有孩子怕嚇著，才沒敢往下跳？”

顧父捏著芝麻糖的手指緊了緊，糖紙蹭著掌心，有點黏。他沒接話，只把剩下的芝麻殼往張奶奶家院圍欄根撒了撒：“嬸子回屋吧，霧大，涼?！睆埬棠虘?yīng)著，卻沒動，直瞅著他跟王隊走遠(yuǎn)了，才彎腰把掃帚往門后靠，順手把那碗沒送完的南瓜糕往門內(nèi)挪了挪，碗沿挨著門柱上的木板，嚴(yán)絲合縫的。

往回走時，晨霧淡了些，梧桐葉上的露水開始往下掉成串。王隊把那片碎羽遞給顧父：“你拿回去給孩子瞧瞧？說不定不是啥兇獸——要是兇，哪能叼塊臘肉還輕手輕腳的?！鳖櫢附舆^來，指尖碰著羽根的硬刺，比洛千羽那片略短些，卻同樣軟乎乎的，他往布包里塞時，聽見兜里的手機(jī)震了震，是妻子發(fā)來的消息：“米糕溫著呢，小黑在院門口守著，別掛心?！?/p>

他指尖在屏幕上按了個“好”，沒多說。走到自家小區(qū)路口時，王隊拍了拍他的肩：“剩下的我去轉(zhuǎn)，你回吧，院里孩子等著呢?！鳖櫢笡]推托，只把折疊鏟往王隊手里遞了遞：“拿著用，比你那應(yīng)急燈趁手?！?/p>

轉(zhuǎn)身往院里走時，他腳步放得緩了些。快到院門時，聽見院里有笑——是洛千羽的聲，脆生生的，該是在跟逸晨擺弄那兔子玩偶。他抬手剛要推門，見門柱縫里塞著片薄荷葉，是林熙言常擺弄的那種，葉尖沾著點shi泥，想來是孩子怕門縫漏風(fēng)，特意塞的。

推開門時，廊下的燈還亮著，妻子正蹲在青石板旁，幫洛千羽扶那排芝麻小人——最前頭那個“顧叔叔”的芝麻人，腳下又補(bǔ)了幾粒芝麻，穩(wěn)穩(wěn)地立著，沒被風(fēng)吹歪。

晨光往青石板上爬得更高些時，院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，踩著晨露的shi意，還帶著點輕快的響——是上官鴻煊他們回來了。小黑先支棱起耳朵，尾巴不再慢悠悠掃地面，反倒往前顛了兩步，對著院門搖得歡，它認(rèn)得這幾個腳步聲，是打從上個月跟著逸晨哥他們住進(jìn)這院兒就沒斷過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