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握著繡針的手微微一頓,抬頭看向縣令,有些意外。
“我家那小子前年剛中了舉人,今年剛剛?cè)豕?,”縣令說到這里,語氣里添了幾分驕傲。
“我瞧你不僅手巧,性子更是難得,遭了那么多苦,卻不怨天尤人,反倒憑自己掙出活路,這份韌勁,便是尋常男子也及不上?!?/p>
“大人謬贊,”我垂下頭,對縣令的真正來意也了然于心。
“宋娘子是聰明人,若是愿意,明日便會有媒婆上門,三書六禮,明媒正娶!”
幾年后,我從縣城搬往京都。
縣令年邁,帶著夫人先行,我則留下來處理后續(xù)事宜。
夫君今年揪出來一眾與商勾結(jié)的貪官污吏,以張地主為首的惡霸與貪官同日行刑,其妻妾,仆從全部流放。
馬車轱轆剛碾過青石板路的拐角,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嘶啞的呼喊:“二娘!宋二娘!”
我掀開車簾的手頓了頓,回頭望去。
只見宋嬌蘭站在街角的老槐樹下,身上的粗布衣裙沾著泥點(diǎn),頭發(fā)用一根舊布帶隨意束著。
她左手緊緊牽著個瘦得只剩骨頭的小男孩,背上還背著個裹在破襁褓里的嬰孩,襁褓邊角露出的小腳丫凍得通紅。
聽見我的動靜,她踉蹌著往前跑了兩步,背上的嬰孩被顛得哭起來,她慌忙用手托了托,聲音里滿是哀求。
“二娘,求你等等!我知道從前是我們對不起你,可我實(shí)在走投無路了”
我沒讓車夫停步,只是隔著車簾冷冷看著她。
這幾年的風(fēng)霜早磨掉了她從前的嬌縱,眼角的細(xì)紋、干裂的嘴唇,還有那雙布滿凍瘡的手,都在訴說她如今的窘迫。
我沒讓車夫停下,只聽得她的聲音漸漸消失。
兒子從我懷里探出頭。
“娘親,二娘是誰啊?”
我摸了摸他的頭,語氣溫和,“是娘從前的名字?!?/p>
“從前的?那娘親現(xiàn)在叫什么???”
“賀朝陽。”
我拿起小桌上的繡品,下面是我的署名。
縣令助我新生,是以冠他之姓,至于“朝陽”的名字…
是夫君所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