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 章（第2頁）

如今你們在這住著，也算是受了管家的蔭蔽不是。

再者說，管家雖在城里是排得上姓的，如今畢竟也是沒落了，沒有多余的可以照拂你們。

你不為你自己掙個前程，也該當(dāng)為你兄弟想想不是……”她忽地住了嘴，見著管碩于榻上緩緩抬起頭，面色蒼白如紙，唯一雙眼瞳漆黑，看著瘆人，王氏勉強(qiáng)牽起嘴角扯出個笑，剛想說話，管碩忽也淺淺笑了，她生得好看，面無表情時像個畫上的假人，一笑整個人就鮮活了起來，如春風(fēng)拂水，蝴蝶點(diǎn)花：“好。

”王氏頓松一口氣，撫掌大笑：“哎，哎，這才對嘛。

”她上前幾步想靠近管碩說幾句好話，管碩卻又把頭低了下去，王氏登時立住，站在房中，不尷不尬，她抖了抖肩膀：“哎呀，看我，我都忘記礫小哥兒了，你先前托我用管家名帖去請的大夫已等在堂下啦，我這就讓他進(jìn)來。

”說完便扭頭出門，到了門口想起了什么，又回身躊躇道：“碩姑娘，這醫(yī)師上門，多有不便，你這樣子……”管碩坐在塌上應(yīng)聲：“這就去后間回避。

”“母親，母親！”管碩死死抓著母親的手，她想好好看看母親，淚水卻止不住地往外流，模糊了視線。

“別怕，別怕，阿碩，記得母親同你說的話。

”母親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。

可是院中明明傳來了震天的聲響，馬蹄聲、打砸聲、喊殺聲、求饒聲、刀劍揮舞……從來沒聽過的聲響從再熟悉不過的院中傳來，令管碩渾身發(fā)抖。

眼淚汩汩順著臉頰流到嘴巴里，苦澀又噎人，管碩張著嘴，發(fā)不出一點(diǎn)聲音。

她明明知道眼淚沒有用，卻只一味流著淚，連母親的最后一面都沒有好好看清……“姐姐？”管碩從夢中驚醒，看到管礫擔(dān)憂的雙眼。

她直起身子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原來守在管礫床邊睡著了，此時已入夜，房中也沒有人點(diǎn)燈，月上中天，從掀開的窗縫里撒了一點(diǎn)清暉進(jìn)來。

管礫貼上弟弟的額頭，仔細(xì)分辨了一會，遂將他放開：“你退燒了。

”管礫看著管碩臉上未干的淚痕：“你夢見母親了？”管碩怔了怔，忽覺自己臉上冰涼一片，抬袖抹過，搖了搖頭。

兩人一時皆寂然，望向窗外，透過細(xì)細(xì)的窗縫，可見得月光如水，在庭院中徜徉。

“我已答應(yīng)管家主母，去宮中參選。

”說完這一句，久無回應(yīng)，管碩回頭看向弟弟，管礫也只望著窗外點(diǎn)頭：“你如此說，便一定仔細(xì)思量過了。

”管碩驚訝于他的平靜，之前幾次管家主母來游說，是皆被管礫罵了出去的。

管碩低頭，發(fā)現(xiàn)弟弟抓住被角的手已然青筋暴起，她不禁笑了，敷上那雙緊緊用力的手：“你放心，我會處處小心的。

”管礫終于直視管碩的眼睛，他雖瘦弱，生氣時臉頰卻故囊起來，像個什么惱怒的小動物，管碩只覺得這樣的弟弟鮮活可愛，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：“你呢？你給我什么保證？”管礫小小翻了個身，側(cè)身過去不看管碩：“我能有什么保證，無非是賴在此處，等你回來而已。

”管碩看著他削瘦的身形，補(bǔ)充道：“這里是太祖母私產(chǎn)，她的遺書與房契皆在你床頭木板的夾縫中。

主母已允我借用管家名帖，你只管差人求醫(yī)問藥，將身體養(yǎng)好。

”管礫背對著她，沉默不語。

管碩推了推他：“你聽見了嗎？”“我知道了。

”管礫猛地轉(zhuǎn)過身來，抱住管碩的腰：“我不想我們分開。

”管礫聲音悶悶地傳來。

管碩望著窗縫中小半邊的月亮，一下一下摸著弟弟的頭，仿照小時候母親哄他們睡著的樣子唱起搖籃歌：“胖娃娃，紅兜兜，兩眼烏溜扎小鬏。

金鎖鎖，玉釧釧，身上手上掛滿溜。

天晚晚，月彎彎，囡兒囡兒睡憨憨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