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若不來,還不知陛xia今日幾時才會去
凝魂。
我的棲鳳宮?!北蝗崧曈洅熘娜酥惠p笑著,玩笑似的開口,話里只一點嗔怪意味,便叫新帝面上顯出了懊惱之色。
“我一時氣昏頭,竟未注意已是子時過半。”蕭程望嘆聲,將來人的手掌攏緊了,才道:“你今日這般生分地喊我陛下,可是生氣了?”
被哄著問著的人聽了這話,卻不作聲,反而扭過頭去,有意避開蕭程望的視線。
“阿逸……”蕭程望見狀卻不惱,只伸手將人攬得更緊,走出幾步,才又停下,轉(zhuǎn)過頭來,對著都緊張呆在原地的眾人冷冷道:“還不快滾?!?/p>
方才大氣也不敢出的一幫人這才紛紛松了口氣,腳步凌亂地散開,各回各處去了?;靵yyin靡的場面一時消失得無影無蹤,只剩一身狼狽的紀(jì)舒欽還趴在原地。
然而紀(jì)舒欽從方才蕭程望點明時間的那句話后便一直在神游。
子時過半,可他還未能見到雍昭凝魂,是不是說明,巫神一族轉(zhuǎn)生秘法是假?
長久以來一直支持者紀(jì)舒欽茍活度日的信念轟然崩塌,他一時幾乎連強撐著保持清醒都做不到,眼前一黑便要昏死過去。卻終究咬咬牙,又是不死心地向房門處看去。
那一處眼下空空蕩蕩,連方才那點模糊的人影也消失得干凈。那些聲響,現(xiàn)在看來也不過是他的臆想。
紀(jì)舒欽臉色一白,連眸中最后一點光亮也散了個干凈,渾身都透出一股死氣。他在原處又靜靜待了許久,一動不動,若非xiong前還有微弱的起伏,看起來幾乎同死人無異。
可人到底還未死心。
他又念著那秘法中所寫,還需他的一滴心頭血。雖說在他記憶當(dāng)中,分明是該等到雍昭凝魂之后,再向蓮燈之中滴入心頭血。如今子時已過,他卻還未能見到雍昭,有沒有可能,是他記錯了秘法?
但既然還有最后一步未試……
紀(jì)舒欽攥緊了雙手,全憑指甲刺入皮肉帶來的那點痛意保持清醒。他稍稍轉(zhuǎn)身,還未撐穩(wěn),便重重咳了幾聲,喉中涌出一股腥甜。抬手擦拭時,才發(fā)覺自己手掌上幾乎布滿了大大小小成片的擦傷,眼下抖得厲害,大約是當(dāng)真到了強弩之末。
他苦笑一下,于是竭力伸手,將不遠(yuǎn)處幾乎被撕爛的幾片破布勾到手邊,潦草裹住傷痕累累的手掌,才又靠著雙手一點點向前爬行。
蜿蜒的血痕隨著他的挪動生出,一路延伸到了房門處。
紀(jì)舒欽看不清事物,下意識地便順著光源去尋蓮燈的蹤跡,卻在瞧見那點光亮的瞬間怔在原地。
蓮燈的位置……變了。不在柜中,而在與他近在咫尺的地方,近得,仿佛一伸手便能觸及。
紀(jì)舒欽甚至以為自己又落入了臆想當(dāng)中。可他那輕顫著的指尖向前伸去,竟當(dāng)真摸到了蓮燈上繁雜的紋路。燈油燃燒的熾熱溫度順著蓮燈傳來,更得紀(jì)舒欽心頭一顫。
然而真正叫他落下淚來的,還是觸及蓮燈同時看見的,滿臉淚痕跪在蓮燈邊上,正伸手欲來輕撫他臉頰的雍昭。
只一眼,只一下,便讓紀(jì)舒欽覺得,他什么苦痛都受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