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昭寧猛地站起身,雙手撐在桌沿,身體微微前傾,目光如電,掃視著全場每一張或震驚、或躲閃、或沉思的臉。
他胸膛起伏,聲音里壓抑著巨大的悲憤:“錢!燒掉的是錢!可燒掉的就僅僅是錢嗎?”
他猛地一指窗外,仿佛要戳破這精心構筑的玻璃幕墻,“窗外是什么?是老百姓!”
“是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、一個汗珠子摔八瓣的父老鄉(xiāng)親!是那些擠在危房里上課、捧著冷飯盒的孩子!”
他聲音嘶啞,帶著一種近乎哽咽的沉重,“難怪!難怪群眾指著我們的脊梁骨罵!罵腐敗吃垮一座金山!一座金山??!同志們!”
他猛地轉身,指向會議室墻壁上懸掛的巨幅縣區(qū)地圖:“看看這地圖上標注的貧困村、看看那些搖搖欲墜的校舍!”
他聲音陡然一沉,帶著切膚之痛的質疑:“這些錢拿來干點正事不好嗎?能為百姓辦多少件實事?”
“群眾罵得一點沒錯,敗家子的腐敗,能硬生生把一座金山蛀空!”
“我們吃一頓所謂的‘工作餐’,吃掉的,可能就是幾十個孩子賴以避雨讀書的屋頂!”
長久的死寂。
二十八個人,仿佛二十八尊形態(tài)各異的泥塑木雕。
空氣凝滯,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,讓人喘不過氣。
劉世廷的目光死死黏在桌面上,仿佛那深色的木紋里藏著什么救命的答案。
他放在桌下的手,無意識地、一遍遍摩挲著褲縫,指尖冰涼。
周明清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。
他悄悄抬起袖子,飛快地抹了一下,喉結上下滾動,卻發(fā)不出一點聲音,目光閃爍。
在江昭寧冷峻的臉和手中那把鑰匙之間來回逡巡,最終又倉惶地垂下。
趙永春面色鐵青,端起茶杯送到嘴邊,手卻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,杯蓋碰著杯沿,發(fā)出一串細碎、凌亂的輕響。
他最終也沒喝,重重地將茶杯頓回桌面,那一聲突兀的“咚”,打破了死寂,也引來了幾道含義復雜的目光。
他索性靠在椅背上,閉上眼睛。
人大主任王振邦,這位向來以穩(wěn)重著稱的老同志,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從容。
他下意識地拿起面前的鉛筆,指尖用力,幾乎要將筆桿捏斷,又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(tài),將筆輕輕放下,動作僵硬。
他幾次想抬頭說什么,嘴唇翕動,最終卻只是發(fā)出一聲沉沉的嘆息,那嘆息聲里裹著千鈞重負。
政協(xié)主席李茂林則一直低著頭,專注地在筆記本上寫著什么,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顯得異常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