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買賣?”閻鶴昭嘴角扯出一個極淡、幾乎看不見的弧度,目光仍追著水下的游影,“這世間,誰不在做買賣?賣力氣的換口糧,賣良心的換富貴,賣命的……”他頓了頓,聲音沉了下去,“……求個山河無恙!”
凌川心頭微凜,面上卻笑道:“大人想談什么買賣?”
“你那匣子弩……”閻鶴昭終于側(cè)過臉,目光銳利如刀鋒刮過凌川,“我要五百把!”
凌川瞬間想起云陵縣歸途上,宴航索要的那一把,說是都統(tǒng)大人交代。
“那匣子弩制作可不容易,都統(tǒng)大人準(zhǔn)備出多少銀子一把?”凌川試著問道。
“做買賣,哪有買家開價的道理?”
凌川心思電轉(zhuǎn),試探著伸出五根手指:“大人覺得……這個數(shù)如何?”
“成交?!遍慂Q昭答得斬釘截鐵,毫無波瀾。
凌川反倒一愣,準(zhǔn)備好的討價還價卡在喉嚨里:“大人,我說的是……五十兩一把?!彼室獍褍r碼抬得極高,既是試探,也存了待價而沽的心思,畢竟是廷尉府的買賣,交好總歸沒錯。
“可以?!遍慂Q昭眼皮都沒抬一下,應(yīng)得依舊干脆。
這下凌川是真的意外了,廷尉府如此豪闊?五十兩一把的弩,五百把就是兩萬五千兩雪花銀!
他正暗自咋舌,卻聽閻鶴昭已接著道:“五百把弩,配足五萬支弩箭,每弩再搭一個備用弩匣。兩個月后,宴航來取??捎须y處?”
凌川立刻警醒:“大人,弩箭和備用弩匣,這價可沒算在里面……”
“要加多少銀子,你一會自己去李家?guī)旆咳【褪橇?!”閻鶴昭隨意地?fù)]了下手,語氣平淡得像在說撿片落葉。
李家?guī)旆浚?/p>
凌川猛地醒悟過來,差點氣笑了。
好個閻王!原來在這兒等著自己,難怪應(yīng)得那般爽快,敢情是打著空手套白狼的主意!拿李家的銀子買他凌川的弩?
就在這時,一股寒意陡然襲來。
閻鶴昭不知何時已轉(zhuǎn)過身,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正靜靜落在他臉上。
“怎么?”閻鶴昭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無形的壓力,“凌將軍……似乎不太情愿?”
凌川瞬間收斂心神,笑道:“大人說笑了!方才屬下是跟您開玩笑呢,廷尉府要用弩,大人只管吩咐一聲,回頭我親自派人送到府上!”姿態(tài)放得極低,話卻說得漂亮。
閻鶴昭深深看了他一眼:“莫覺得吃了虧!按規(guī)矩李家抄沒,一應(yīng)錢糧賬冊、房契地契,皆屬贓物,廷尉府當(dāng)封存押解,悉數(shù)上繳國庫?!?/p>
他話鋒一轉(zhuǎn),語氣卻微妙地緩了一絲:“稍后本官帶人離開,這里便留給你處置。東西如何用,本官不過問?!?/p>
他停頓片刻,目光如實質(zhì)般壓在凌川肩上,“只提醒你一句,李家的每一枚銅錢,都浸著云州百姓的血髓,望你把它們用在該用的地方!”
凌川心頭一震,立刻挺直脊背,正色道:“大人放心!屬下定會讓每一文錢都花在刀刃上!”
一個時辰之后,閻鶴詔帶著半數(shù)以上的廷尉押解李家余眾離開,只留下宴航和云州的廷尉在現(xiàn)場善后。
經(jīng)過審問,大部分李家的下人都被放走,但,還是有二百余李家旁系被帶回節(jié)度府,等待他們的將會是十死無生的死字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