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4章 給自己留條活路吧?。ǖ?頁）

“所以，”沈弼的聲音帶著一種殘酷的嘲弄，“一個像小林天望這樣精明透頂?shù)纳倘?，一個能把市場當(dāng)提款機、把輿論當(dāng)武器的操盤手，你覺得他看不懂置地現(xiàn)在的窘境？看不到籠罩在置地上方那片名為‘大陸收回港島’的濃霧？”

“你想主動把整個置地，20的龐大股份，像天降餡餅一樣送到他嘴邊，求他全部吃下去，承擔(dān)起這隨時可能爆炸的資產(chǎn)？”

沈弼停頓了一下，給紐璧堅留出足夠想象的空間，然后以一種近乎宣判的語氣說道：“你信不信，現(xiàn)在主你動湊上去說：‘小林先生，求你收下置地吧！’你猜他第一反應(yīng)是什么？”

他故意停頓，而紐璧堅聞言則是的瞳孔劇烈收縮，然后才聽到沈弼繼續(xù)說道:“他會立刻認(rèn)定——是你們英資得到了什么內(nèi)部絕密消息，大陸馬上就要收網(wǎng)了！所以才急著把這燙手山芋甩出去。說不定掛電話前，還會送你一句：‘想坑我？下輩子！’”

“然后，他會毫不猶豫，用最快的速度，在掛掉你的電話后，立刻通知他的《亞洲日報》，明天頭版頭條就是：‘怡和洋行垂死掙扎，陰謀轉(zhuǎn)讓置地拉人下水！’或者‘驚天騙局！紐璧堅跪求小林天望吞毒丸！’”

“他不但不會接盤，反而會抓住這個把柄，更加瘋狂地唱衰置地，把你、把怡和、把整個英資推向萬劫不復(fù)的深淵！讓你們的股票徹底變成垃圾！然后他大可以優(yōu)哉游哉地，在更低的價位撿拾散落在市場的碎屑！”

紐璧堅握著聽筒的手指關(guān)節(jié)因為用力而發(fā)白，指節(jié)甚至泛出青紫色。冷汗徹底浸濕了他的鬢角和后背。他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緊，冰冷，窒息。

沈弼描繪的畫面無比真實，每一個步驟都嚴(yán)絲合縫，直指那個年輕人冷酷而現(xiàn)實的商業(yè)邏輯。放自己在小林天望的位置上，面對這樣一份“大禮”，第一反應(yīng)也絕對是：“陷阱！巨大的陷阱！”

風(fēng)險太過可怕了，那幾乎是賭上身家性命以及未來的所有。一旦大陸那邊真有什么風(fēng)吹草動，投入的巨額資金立刻化為烏有。

“還有，”沈弼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審判錘，不容置疑地敲下，“錢呢？他哪里還有錢？就算他被置地蘊含的巨大機會沖昏了頭，有霍家那樣的‘雄心壯志’，他的資金池也已經(jīng)見了底?！?/p>

“收購75，以平均130港幣一股算，耗資已近四億港幣！這幾乎掏空了他明面上所有能動用的現(xiàn)金流。吞下20？那需要多少？至少十億港幣起步！你讓他現(xiàn)在去哪里變出十億港幣來？難不成指望他的‘龍騰報業(yè)’一夜之間賣出上億份報紙？還是指望他在東京那邊的家族關(guān)系，傾舉族之力輸血過來？”

“他，沒錢！”

啪嗒！紐璧堅感覺自己長久以來堅守的某個壁壘，被沈弼這一連串鋒利如刀的分析徹底粉碎了。他無力地靠在皮質(zhì)椅背上，昂貴的意大利真皮也無法帶來一絲溫暖。

沉重的挫敗感和一種被徹底脫光審視的恥辱感，洶涌地沖刷著他的神經(jīng)。置地，這個往日無上的榮耀，如今竟成了一個無人敢接的燙手山芋？甚至需要他去哀求別人才能甩掉？

“您……您說得句句在理?！奔~璧堅的聲音干澀無比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，帶著沙礫的摩擦感。他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乏力。

沈弼的分析，像冰冷的解剖刀，精準(zhǔn)地剖開了置地華美的外袍，露出其下深藏的腐爛病灶和未來的巨大不確定性。他所有的憤怒和不甘，在赤裸裸的現(xiàn)實面前，顯得那么蒼白可笑。

求？面對一個既沒錢、又被巨大風(fēng)險籠罩的“獵物”，他的“求”簡直是世界上最大的諷刺。拿什么說服人家？拿一疊隨時可能變成廢紙的股票憑證嗎？

電話那頭的沈弼似乎早就料到這個反應(yīng)，那低沉的笑聲再次響起，這一次，卻帶上了一絲計謀得逞的玩味和催促：“所以，我的紐璧堅爵士？現(xiàn)在，你是不是應(yīng)該認(rèn)真琢磨一個方法說辭，來好好‘求’一下這位小林君了？為了你自己，也為了怡和還能活下去?！?/p>

“求？”紐璧堅幾乎是呻吟般吐出這個字，臉上肌肉僵硬地扯動，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，那是屬于老牌殖民買辦貴族最后的尊嚴(yán)在碎裂的聲音。

“peter，就算……就算現(xiàn)在我真愿意放下我這張老臉，拋下怡和大班和爵士頭銜所有的體面，去‘求’他！我拿什么求？您剛才已經(jīng)把路都堵死了：他沒錢！風(fēng)險也巨大到他根本不可能接！”

“我實在……實在想不到任何一點能打動他的理由和籌碼！一個都沒有！”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力的絕望。

“呵呵……”沈弼的笑聲輕松起來，甚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嘲弄，似乎在嘲弄紐璧堅這困獸般的窘迫，“資金？那不是問題。最大的障礙，我們匯豐來幫你挪開?！?/p>

他的語氣帶著一種掌控乾坤的篤定，“只要小林天望他點頭，同意接手置地。匯豐，自然會為他提供足夠收購這20股份的資金支持。這筆錢，可以是貸款，也可以是我們?yōu)樗氖召徧峁ｍ椚谫Y擔(dān)保?！?/p>

“對于匯豐而言，無非是把怡和洋行欠我們的十億債務(wù)，轉(zhuǎn)接一部分到小林天望名下的一個實體頭上。不過是集團內(nèi)部的一次資產(chǎn)債務(wù)關(guān)系的轉(zhuǎn)換罷了，左手倒右手?！?/p>

紐璧堅渾濁的眼珠猛地睜大！心臟仿佛被重錘狠狠一擊！匯豐……竟然愿意這樣親自下場？！以往對華資企業(yè)，哪怕是李嘉城和包玉剛，這兩個和沈弼關(guān)系最好的華人巨商，沈弼都未曾這般親自介入過。

“而且，”沈弼的聲音繼續(xù)傳來，像為紐璧堅即將黯淡的前路點燃了一盞燈，“你想想看，一旦由小林天望出面接手了置地集團，這個消息本身，對市場意味著什么？意味著置地這個燙手山芋被一個外人接走了！意味著匯豐對置地、對小林天望，或者說他背后的資金支持者的信心！”

“更意味著……”沈弼的聲音里透出一種冷酷的算計，“小林天望和霍英棟那個老狐貍，他們之間剛剛?cè)计鸬膽?zhàn)火，只會燒得更旺！絕對不會就此熄滅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