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,咸安公主去世,三月,滕里可汗也薨了。
也就是說,現(xiàn)在的回鶻群龍無首,正是最空虛、最混亂的時刻。一旦吐蕃得知這個消息,必定會采取行動,而回鶻非但不能給龜茲城提供任何支持,恐怕連自身都難保。
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,必須要早做打算。
而龜茲城的所有事務(wù),都繞不過郭昕這個節(jié)度使、大都護(hù)。
郡王府的人雖然難掩悲色,但都強(qiáng)忍著,各自忙碌:書童長安熬藥去了,行軍司馬白翰義也匆匆出門,要召集人手商議接下來的應(yīng)對。
沒有人責(zé)怪雁來,他們都很清楚,她帶來的這個消息有多么重要。
但她自己反而有些無措,一時不知道該做點什么。
直到耳畔聽到一聲虛弱的呼喚,雁來意識到是郭昕醒轉(zhuǎn)了,連忙上前幾步,俯身問道,“大都護(hù),您說什么?”
“長安……”郭昕小聲喃喃。
雁來忙道,“他熬藥去了。”
郭昕卻沒有聽到,依舊在一聲聲地叫,“長安,長安?!?/p>
雁來愣了一下,忽然反應(yīng)過來,他叫的不是書童長安,而是那遠(yuǎn)在萬里之外,卻讓無數(shù)人魂牽夢繞的大唐都城——長安。
是他闊別整整四十二年的,故鄉(xiāng)。
“若我不留下來,大都護(hù)又要如何守住龜茲城?”
“咳咳咳……”很快郭昕就又劇烈地咳嗽起來,身體側(cè)蜷著。
雁來連忙上前給他拍了拍肩背。手一觸到人,她的眉就忍不住皺了起來,隔著厚厚的衣物,也能感覺到那驚人的體溫。
郭昕這一咳,倒是清醒了不少。
他喝了一口雁來端來的水,潤了潤喉,感覺舒服了一些,才抬頭看向雁來。
“雁來?!彼俅文畛鲞@個名字,心中陡然生出了幾分明悟。
“是我眼拙了,竟不知是真珠當(dāng)面?!彼@了一句,掙扎著起身,甚至還整了整衣裳,鄭重道,“臣,大唐安西大都護(hù)、四鎮(zhèn)節(jié)度觀察使、武威郡王郭昕,拜見殿下?!?/p>
雁來抿了抿唇,“大都護(hù)好眼力?!?/p>
不錯,她這具身體不僅是咸安公主的使者,也是這位傳奇公主唯一的女兒。
“不過是推己及人罷了?!惫枯p聲道。
他沒有見過咸安公主,但是同為離家去國數(shù)十載的大唐人,他既會因為咸安公主的死而生出同病相憐之感,對她的心思自然也能猜到幾分。
父母之愛子,則為之計深遠(yuǎn)。
咸安公主在這種時候派遣雁來到安西傳遞消息,除了情況緊急、事關(guān)重大,須得用可信之人,想來也存了幾分讓郭昕庇護(hù)她的意思。
雖然現(xiàn)在的安西,其實也是岌岌可危、自身難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