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意識到不對勁,卻不愿驚動眾人,便低聲道:
「王爺,妾有些不適,許是方才受了風(fēng)……可否先行退下?」
湘陽王聞言轉(zhuǎn)頭,見她神色如常,氣息略亂,臉色微紅,便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道:「嗯,去吧?!?/p>
江若寧一福退下,步伐不急,身姿仍舊端雅,唯有手指緊握成拳、指節(jié)泛白,掩住了翻涌的異樣。
湘陽王目送她離去,未再多想,繼續(xù)與定國公談笑。
而她離席的背影,漸漸隱沒在燈火深處。
甫一踏進(jìn)雅竹居,江若寧便抬手,氣息略促地吩咐道:「去備冰水,越快越好。」
春華怔住了,還未及卸下她的披帛,便驚聲道:「娘子,這天氣雖已轉(zhuǎn)暖,但也絕非盛夏,怎能冰???萬一冷傷身子,叫王爺知曉——」
「我叫你去,你便去?!菇魧幝曇舨桓?,卻冷得透骨,眼神里透著少見的決絕,「不許旁人靠近,也不許任何人進(jìn)屋,冰水備妥后你即刻出去。」
春華一顫,雖心急如焚,卻知主子素來說一不二,只得應(yīng)下。
片刻后,木桶搬至內(nèi)室,冰水傾入時,白霧蒸騰,水面泛著凜凜寒意。
江若寧不等水靜,便褪去衣裳,強(qiáng)忍著體內(nèi)翻涌的灼熱,一腳踏入。
水冰如刃,方才一入,她便倒抽一口冷氣,脊背瞬間挺直,像是全身神經(jīng)一瞬緊繃。然而那熱,卻如藤蔓般瘋長——從xiong口漫至四肢,像是烈火里灌入了酒,連指尖都在發(fā)燙。
她將自己整個沉入水中,只留面頰在外,呼吸已是紊亂,唇色卻逐漸失了血色。
——她知道那是媚藥。
這種隱而不烈的藥,最是陰損,不奪人神志,卻讓人欲火焚身、理智受困,一旦無法自控,只怕會做出平日怎都不會做的事。
她咬牙忍著,纖白的手指緊緊掐著桶沿,指甲幾乎陷入木縫。身體像被無形火焰焚灼,卻又強(qiáng)壓著泡在冰河里,熱冷交錯之間,她全身顫抖如篩糠,雙唇止不住發(fā)青。
水霧里,她額上冷汗如珠,不知是熱出來的,還是冷沁出來的。
她不肯叫一聲苦,也不許人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。
她將額貼上冰桶邊緣,緊緊閉上眼,像在與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對抗,唯有心底一絲清明仍未失守——
不能出聲,不能叫人知道,更不能失了身分。
夜已深,水云堂中宴席方散,諸官紛紛辭去。湘陽王送至殿外,轉(zhuǎn)身便往清風(fēng)堂而去。方至階下,便見一名侍婢垂手立于廊前,眉眼焦灼,正是江若寧身側(cè)貼身侍婢——春華。
她見湘陽王現(xiàn)身,連忙上前,顫聲道:「王爺……求您快去看看江娘子吧,她……她自從從宴上退下,就一直將自己鎖在雅竹居內(nèi),不許任何人進(jìn)屋……」
湘陽王微頓腳步,眼神一沉:「她怎么了?」
春華低頭不敢抬眼,急聲道:「奴婢不知她究竟怎么了,只知她命人備了整桶冰水,自己進(jìn)去泡了快三刻,奴婢多次求她出來,她都不應(yīng),屋里只有冷水聲與她偶爾的喘息……奴婢怕她身子撐不住……才前來稟告……」
湘陽王原本神色淡淡,聽到這句,眉心忽然一皺,原地沉吟了一息,衣袍一拂,抬腳便往雅竹居去了。
春華見狀急忙跟上,腳步踉蹌,眼里幾乎要落下淚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