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夜,她睡得極輕。
火盆漸冷,她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。終于,在小荷打盹時,她悄聲起身。
穿衣、披襖、躡足至門邊,屏息推門而出。
驛站靜夜,只有前方一間廂房尚有燈光未熄。她壓下心頭怦然,走得極慢。
直到她在門前停下。
門未關(guān)緊,燈縫從中照出一束微黃。
她咬了咬唇,終于抬手輕輕推門。
屋內(nèi)果真是他。
湘陽王身著素色中衣,正坐于案后翻看書卷,眉眼沉靜,燈光映得他側(cè)臉輪廓冷峻如刻。
他聽見聲響,抬眼望她——
兩人四目交接,皆怔住。
她不知該說什么,只低低喚了一聲:「王爺……」
那聲音柔中帶顫,似哭未哭。
她臉上的瘀青已退去濃紫,轉(zhuǎn)為淡青泛黃,自頰骨延至耳際,斑駁難掩。即便上了薄粉遮掩,仍隱隱透出,襯得雪膚明眸,愈發(fā)憔悴。
他目光一凝,落在那未褪的舊痕上,xiong口像是被什么壓住,悶得難受。卻只是移開視線,不讓她看出一絲軟意:
「誰許你來的?」
她跪下時,雙膝重重磕地。
「妾知錯了……」
他望著她,沉默片刻,眼底翻涌著什么,最終只冷聲開口:
「違抗王令,擅自離府,輕賤性命?!?/p>
「使本王顏面掃地,教永寧侯責(zé)本王管教無方?!?/p>
語畢,他起身站定,背脊筆直如劍。聲音不疾不徐,卻冷得像結(jié)霜的鐵:
「宋楚楚,你已非年幼無知的孩童。既有膽違命犯錯,便該受得起這罰?!?/p>
「不得求見。不得自傷。不得討寵。」
「何時罰完——由本王說了算?!?/p>
他聲音低緩下來,眼神卻冷如鋒刃,輕輕吐出最后一句:
「否則,入京后,馬車直送你回永寧侯府。」
「自此你不再是王府中人,與本王互不相欠。」
他望著她,目光幽沉:
「自己選?!?/p>
宋楚楚咬緊唇,眼淚一滴滴砸落地板,肩膀微微顫著,喉間像被什么堵住般,哭意緊得幾乎無法開口。